安萌牙

此号会发些历史向科普,有时会产粮图/文等

崇,商之藩屏,灭商必伐崇——历史上崇国在商和周这场权利的游戏中充当着重要角色,细说周和崇的恩怨纠葛

其实结合历史来看,电影中彪子和发子二人针锋相对,并不是没有原因,因为历史上两国本身就积怨已久🤔,认真来讲彪子也是商王室一脉,商代崇国为子姓,只是那时男子只称氏,不称姓,王室贵族大多以国名为氏,国名+身份爵位+名。


先说崇国,最早要追溯到尧舜时期,因为大禹之父“鲧”建城有功,于是舜就将崇地分封给了“鲧”,因此在史书《国语·周语》中“鲧”被称为“崇伯鲧”(崇是国名,伯是爵位,鲧是名字,先秦时期贵族男性的称呼格式是“国名(氏)+身份+名”或“氏+爵位”。

那个时代的男子不称姓,称氏,这个氏一般是用来表现出身和地位的。

其他的称呼格式还有,氏+名,字+名,氏+家中排行,氏+爵位,氏+谥号+爵位,氏+字+名,还有单称氏的,氏+官职,氏+亲称,官职+氏+字,氏+爵位+名等。


女子则称姓,一般是字+姓,氏+姓(夫氏+自己的姓),谥(谥号)+姓,姓+“氏”字(比如某氏),名+姓,“妇”字+姓(比如妇好),以及特殊称谓+姓,尊称或亲称+姓,氏+字+姓,氏+谥号+姓,氏+姓+名,姓+字+姓+名等不太常见的格式结构。


所以大禹继承爵位后就称为“崇伯禹”,所以古崇国也是夏的前身。


皇甫谧《帝王世纪》日:“禹,姒姓也,其先颛顼,颛顼生鲧,尧封为崇伯”。


《国语.周语》曰:“有崇伯鲧”,韦昭注曰:“鲧,禹父,崇鲧国,伯爵也”。


《周书补正》中记载:“崇禹即夏禹,犹鲧称“崇伯”也。


但在商汤灭夏后,夏的姒姓崇国也随之覆灭,之后商又建立了子姓崇国(位于今西安西南部的鄠邑区),也就是商代的崇国国君是商王的亲族,为“子”姓。


这个记载最早源自古籍《逸周书》:“谓商王用宗谗,震怒无疆。”


这里的商王指帝辛,意思是说帝辛听了宗族的谗言,而这个进献谗言者结合《淮南子》和《史记》的记载就是商代的崇国国君。


(《逸周书》的创作年代一说先秦,一说西汉)。


而南宋的史学家郑樵,在他的《通志.氏族略》中也记载“扈氏:姒姓,夏诸侯国也。夏为扈,商为崇。扈,秦改为鄠。今永兴鄠县北二十里有故扈城。国亡,子孙以国为氏。”


郑樵考据到,夏时崇国的名字一直叫扈国,而商时叫崇国,秦时扈国又改为鄠。


所以商的崇国和夏时的崇国不同。


而现代考古也证实了这一点,随着“老牛坡遗址”(商代崇国都邑旧址)先后六次被挖掘,出土了大型的房屋基址,烧陶窑址,治铜作坊遗址,灰坑,车马坑,和贵族墓葬等。

其中有两处治铜遗址,三十八座商代墓葬,小型单人墓,中型殉人墓,完整的商代马车,一车两马,一座灰坑,四座大型陶窑,八座房址,车马坑等,以及玉,石,铜,陶,骨,蚌共六百多件(现存西安博物馆,现今老牛坡遗址是目前陕西规模最大的一处商代遗址,也是商在西部疆域最大的一个“根据地”(崇国))。

考证到了商代崇国的文化习俗都跟商无异,是商的嫡系亲属国,其国国君在甲骨文里被称为“琮侯”,战国时期称为“宗”,宗崇是通假字,琮即宗,本义就是宗庙,宗族的意思,其族人曾为犬官,称“犬琮”(犬中),在当时只有为国做过贡献的武将才能担任,而侯这个字最初在甲骨文里是守卫的意思,商一般只将重要根据地给予自家,所以侯伯有别,就像后世的封建朝代不轻易给宗室外的人封一字王一样。


商朝那时还没有分封制度,现代研究认为那时的国家一般是古国和方国的联合体,这种联合体被称为“方国联盟”,也作“联合城邦国制”或“部族国家”,简称“方国”,比如在甲骨文卜辞中记载的周,盂方(邘),邶方,莘,内(芮),虞,曹,邳,蜀,齐,薛,方,杞,宋,雇,妟(燕)成,犬,目,鹿,画,丧,雍等都是商时的方国。


而崇,莱,邘(后期),空桐,目夷,稚,黎(耆),微(微子国,国君是帝辛的哥哥微子启),攸,苑(宛),郝,梅,邓,瓦等国都是商的子姓宗族国。


其中崇,黎(耆),邘,攸,莱,目,鹿,邘等因地理位置对商极为重要,是商王在各地的重要军事据点,是商的藩屏。


其中莱,黎,成,目,鹿,邘,画,丧,雍等是商王的田猎区,商王往往会在这些地区进行狩猎,开发土地和军事演练,以及占卜吉凶,收成等(商的田猎是跟军事练习挂钩的,而因为商的农业也非常发达,所以这些地方往往也是农业区)。


商代崇国领域较广,经济和军事力量都非常强盛,位于今陕西西安市灞桥区和鄠邑区,处于关中渭河流域,这个地带同时也是戎狄等部步入中原的重要位置道路,对中原地区异常重要,所以崇国作为商在西方的藩屏,最初用来抵御西戎等族的入侵,是商的重要防线,因此战火不断。


而崇侯虎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,称呼格式如上面所述,崇是国名(氏),侯是身份爵位,虎是名,子是姓,只是先秦男子不称姓,也可以直接国名(氏)+爵位。(如果按现代的姓名格式就是“子虎”)。


根据《六韬》记载其武力过人“纣之卒握炭流汤者,十八人,崇侯虎等举五百石重沙,二十四人”。


《淮南子·道应训》记载崇侯告诫帝辛,曰:“周伯昌行仁义而善谋,若与之从,则不堪其殃。纵而赦之,身必危亡,及未成,请图之。”


《史记.周本纪》曾进献谗言,导致西伯被下狱:“西伯积善累德,诸侯皆向之,将不利于帝”。



但是在帝辛时期的殷墟甲骨文中并未出现过崇侯虎这个人,反而在武丁时期的甲骨文中出现过数次,因此现代研究学者认为崇侯虎是武丁时期的崇国君主,是当时与望乘,沚戓齐名的征伐名将,经常跟随商王出征讨伐。

目前崇侯虎是否被误记了年代还存在争议。

西伯在商朝的正式称呼是“周方伯”,周是国名(氏),方伯是身份爵位,也就是周是商的方国,因为周位于商的西面,所以后世史书里又称之为“西伯”。


(这些方国里有和商关系密切的,有和商关系敌对的,其中周和商的关系就属于时而友好,时而交恶,反复无常。)


现代对周部族迁移的普遍说法是因为周人最初受到了西戎侵扰,所以古公亶父带领着周部族从豳迁迁移到岐山脚下的周原(在今陕西省宝鸡市岐山县境内),然后安心发展农业。

这一点在《诗经》中有记载“古公亶父, 来朝走马。 率西水浒, 至于岐下”。 

春秋时期《孟子》对这件事进行补充,古公迁岐是因为遭到戎狄的侵扰,是出于无奈之举“昔者大王居邠,狄人侵之”。

《竹书纪年》再补充:“武乙六年,命周公亶父,赐以岐邑”。

说明周人的迁移,是当时商王武乙准许的,而商和周人达成了协议,商王册封古公,让周去挡西戎协助商,再增加一道防线,这样一来也减少了崇国和西戎的直接碰撞,崇国好保留精力监视和遏制周边的方国。

但周对商时而臣服,时而交恶,性质非常不稳定,所以遭到商的打压,但也不乏有联姻的记载,比如季历之妻大任(也作太任,西伯昌之母,任姓),就是商贵族挚仲氏之女。

(季历是文王父,周部的首领,最初被商王武乙重用,帮商征伐戎狄,战功显赫,被文丁封为地方伯长,同时又与商的贵族联姻,但随着周人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大,文丁感受到了威胁,担心再不遏制恐怕不利于商,于是以封“方伯”为由,将季历召至囚禁,没过多久季历死于商都,此举也为今后灭商埋下伏笔)。


还有《易经》里“帝乙归妹”的卦,现代学者普遍认为这个归妹是嫁女或嫁妹的意思,也就是帝乙把自己女儿或妹妹嫁给了西伯昌,但争议比较大,究竟是不是还有待商榷。


帝乙为何嫁女(妹),可能跟季历的死有关系,竹书纪年记载:“文丁杀季历,帝乙二年,周人伐商”周人曾在季历死后有一波反叛,然后帝乙通过联姻方式去安抚周人情绪。


在《诗经.大明》里有提到“大邦有子, 伣天之妹。 文定厥祥, 亲迎渭。 造舟为梁, 不显其光,有命自天, 命文王。 于周于京, 缵女维莘。 ”。


说的是西伯最初娶了大邦之女,长得非常漂亮,就像天上的仙女,西伯认为这门婚事非常吉利,亲自去迎接,这个大邦指的就是商,而周当时一直称是西方小邦,小邦周,所以这个大邦女很可能就是易经里的帝乙之女(妹),但后来很可能帝乙之女(妹)去世了,所以西伯又娶了莘国女,也就是太姒为正妻。


但也有学者认为商王是将方国女子许配给了西伯,因为史记记载帝乙归妹的主人公和太姒是一个人,毕竟有先例,西伯的母亲被许配给季历时,跟商部族也不同姓,只是商的异姓贵族而已,商王室女子族内婚不外嫁等。


(关于族内婚这一说最早应该来源河南大学的历史教授郑慧生先生,他曾登过一篇《妇好论》,有兴趣可以看一下,他认为帝乙之前的商人王室女子实行的是族内婚,不嫁外姓,以巩固政治地位,但帝乙时期商人王室女子就开始族外婚了。后通过甲骨文还推测武丁和妇好是同父同母,妇好的父亲即是小乙(武丁父亲)他们可能是兄妹或姐弟,后结为夫妻,妇好也是子姓,“好”古音通“子”。



当然这个只是一种说法,目前还存在争议。

回到正题,西伯和太姒结合,相当于周国和莘国的政治联姻(莘国姒姓,夏人部族建立的),有一说法是当时周国想整合夏人的势力,以此获得夏人的支持,继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。



而处于渭水平原中心的崇国,位置正好卡在周国东进的正中央,一直是周国东进的最大阻碍,如果纵容其势力增长,对崇国来说必定是隐患,而这也正是商王所担心的。


到了帝乙,帝辛时期,内忧外患加剧,面对周边崛起叛乱的方国和夷部作乱,商王们四处讨伐,同时为了集权,开始打击旧贵族势力,用了不少手段去瓦解,帝辛继位后直接缩减了祭祀范围,也就是除了祭祀商王的祖先神灵之外,帝(上帝),自然神,其他贵族和其他低阶层贵族的祖先神灵将不再被祭祀,想利用改变祭祀制度将旧贵族旁系远支划出王室,让其远离最高政治权力,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帝辛有“削藩”的想法。


(历史上的商朝属于“神本文化”,以神为本,君权神授,神权要凌驾于君权之上,商王从国家大事到个人私事,都需要占卜问神,因此祭祀活动发达,其中活人祭祀为普遍现象,被称之为“人牲”,一般是用奴隶或敌国战俘,将其献祭获得神的庇佑,所以对他们来说祭祀是件很严肃且神圣的事情,而商人所信仰的至高神被称作“帝”亦作“上帝”,上帝这个称呼是在商周时就用来称呼至高神的,是本土叫法,在商人的祭祀体系里,“帝”(上帝)为最高神,其次自然神,最后祖先神”


从政治角度去看,《史记》里记载鬼侯被醢(被剁成肉酱),鄂侯被脯(被做成肉干)(西伯,鄂侯,鬼侯在帝辛时并为三公,在鬼侯被杀后,鄂侯愤愤不平,和帝辛争辩,也被杀了)古代一般用这种刑罚是有“杀鸡儆猴”的意思,可以起到威慑作用,西伯在得知后叹息了一声,就被崇侯知道了,西伯因此入狱,所以我觉得崇侯应该是在周国安排了眼线,这个眼线还是西伯身边亲近的人。


(鬼侯,鬼古音与九相似,所以也叫九侯,媿姓,九国国君,由商代鬼方人建立,因为是商的方国,所以称之为鬼方,封神演义东伯侯姜桓楚的原型即是鬼侯,史记上记载其被帝辛处以醢型。鬼方,在商周时期多次被讨伐,其中《易卦·爻辞》记载:“高宗(武丁)伐鬼方,三年克之。”


鄂侯(一作盂(邘)方伯,一作甲骨文中通“噩”),鬼侯和鄂侯按照商代官方叫法,应该被称为“鬼方伯”和“鄂方伯”,但甲骨文里并没有出现过鄂(噩)方伯,只有噩地(噩这个字目前存在争议,在甲骨文里应该是“丧”,丧地,最初被误释为“噩”),而盂地又和噩(丧)地相通,经常被一起提及(都在今河南沁阳),所以久而久之后人也将盂称为噩(鄂)。

南朝徐广曰:“鄂,一作邘,音于,野王县有邘城”。

而“盂”即是邘。(但实际上有可能是后人误将商代盂方记载为鄂,因为关于鄂(噩)国,鄂侯,鄂伯的明确记载最早出自西周的青铜器铭文,鄂国姞姓,分布区域较广)。


前面所说,盂地是商的重要田猎区,商王经常在那进行军演,帝乙时期,盂方国曾反叛,帝乙九年,帝乙命数方国对其进行长达一年的大规模讨伐。


不难看出周方和盂方是有叛乱先例的,至于鬼方,其被文献记载为曾是商的劲敌,武丁花费多年时间才将其制服,而盂方更是被先王帝乙讨伐,在地理位置上和黎国并列,北上可直通殷都安阳,相当于随身携带一个定时炸弹,所以对帝辛来说盂方必死,至于周国,商王们对其一直有所防备,西伯跟商有杀父之仇,周人也曾在帝乙期间叛乱过,他们的势力也日渐强大,于是帝辛继位后,先采取怀柔政策,将周方伯(西伯),盂方伯(鄂侯)鬼方伯(鬼侯)并称为三公,后来因盂方伯为鬼方伯的死争辩,而被帝辛找到借口将其处死,最后让商的子姓贵族去镇守盂国(邘国),这样一来和黎国就像两个盾一样护在商的身前,所以后来西伯讨伐的是子姓邘国,而且根据商只给自家封侯来看,后世史书记载的鄂侯,鬼侯,应该都是在本人死后,被商换成了自家的王公贵族,所以才称侯,但古人可能不太清楚当时的制度,所以记的比较混乱)。


一番折腾下来,三公里面就只剩下西伯一个没有被替换了,首先在当时西伯非常有名望,帝辛也深知这一点,如果直接杀了西伯,很容易激起周人的愤慨,帝辛不昏,他的决定都是以政治角度出发,四处征伐让他无法集中对付周边这些正在崛起的新旧势力,他急需一个有能力的人充当他的刽子手,这个人不能是子姓贵族,因为这些贵族是他的主要削藩对象。


至于伯邑考的死,历史上的说法不一,野史记载他在西伯入狱后,被扣留在商当人质,同时给纣王当车夫,最后被做成肉羹赐给西伯,还有推测他没成年就早夭了等等众说纷纭,我个人更倾向他是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。


关于肉羹说最早应该出自姜太公的《太公金匮》,后被道家黄老编订,里面记载西伯对太公倾诉,文王问太公曰:「天下失道,忠谏者死。予子伯邑考为王仆玉,无故烹之;囚予于羑里以其羹歠予”。


意思是我的儿子伯邑考作为王的仆御,没有犯任何过错就被施以烹刑,把我囚禁在羑里,还将他做成肉羹给我吃。


六朝梁肖绎的《金楼子兴王篇》中记载“长子伯邑考质于殷,为纣御,纣烹之为羹,赐文王以试之。实圣,当不食子羹。文王得而食焉。纣笑曰:“谁谓西伯圣者,食其子而尚不知。”


然后《帝王世纪》也有记载:“纣既囚文王,文王之长子曰伯邑考,质于殷,为纣御。纣哀以为羹,赐文王,曰:“圣人当不食其子羹。”文王得而食之,纣曰:“谁谓西伯圣者?食其子羹尚不知也”


姜太公的记载我觉得可信度较高,搭配文王《艮卦》来看,伯邑考应该是先被施以烹刑,就是被下锅一点点煮,煮到差不多再将其剥皮处理,就像水煮蛋和板栗一样,煮好冷却后皮自然好剥,而且很可能是当着西伯的面现杀现做,所以真实的历史可能要更加残酷。


我认为当时帝辛很可能是打着祭祀的名号将西伯的长子杀了,以此来震慑考验西伯的忠心程度,而西伯吃了自己儿子的肉就是通过了考验。


以我们现代人的角度肯定会觉得:“你都把别人的儿子杀了,还指望别人对你忠心?”


但在“以神为本”的商朝却未必会这样想,可以说一切都是为了得到“帝”的庇佑,在这种神本大环境下是没有反驳余地的。


在下狱之前,西伯就知道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周方的,因为两国关系一直不稳定,周国越发锋芒毕露,因此被视为眼中钉,况且商和自己还有杀父之仇,周人又叛乱过,就算自己没事,周国也迟早要完,通过父亲季历,到鬼方,盂方二伯的遭遇就可以看到周方的未来,所以为了周部族,西伯必须要隐忍,背地里尽快计划灭商大业。


而伯邑考的死不单单是为了父亲也是为了周国的未来。


在西伯下狱期间,《史记·周本纪》记载:“帝纣乃囚西伯于羑里,闳夭之徒患之,乃求有莘氏美女,骊戎之文马,有熊九驷,他奇怪物,因殷嬖臣费仲而献之纣。纣大说,曰:“此一物足以释西伯,况其多乎!”乃赦西伯,赐之弓矢斧钺,使西伯得征伐,曰:“谮西伯者,崇侯虎也”。


同僚闳夭等人四处搜罗美女以及珍奇异兽去进献,恳求帝辛赦免西伯,于是帝辛就很轻易的答应了,西伯出狱后,还赐给他一些武器允许他征伐,紧接着就告诉他是崇侯陷害你。


这句话言下之意就是我给你提供武器,你去帮我征伐,陷害你的人是崇侯,你懂我意思。


帝辛的目的很明显,他就是想利用西伯的手除掉那些旧贵族势力,来一个借刀杀人,崇国没了的话,正好让和自己血缘近的亲族替补,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,周如果没了那更好,算是解决了商王的一个心病,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。


现代大多观点认为崇侯告密是出于忠心,比较有政治远见,因为当时西伯已经有反心了,但也有观点认为由于周国的日渐强大,从地理位置来看极其不利于崇国,崇侯想借帝辛之手除掉西伯,以绝后患,而帝辛也想借此削弱周国势力,到时将矛盾转移到崇侯身上,加深崇周两国间的矛盾,于是在崇侯提出建议时,帝辛顺水推舟将西伯下狱囚禁。


这些都说明帝辛对崇国并不怎么信任,因为商代崇国和商虽然是嫡亲,但到了商末时和商王的血缘已经很远了,属于远支,不排除过往的商王也担心周国去笼络崇国的可能,虽然崇是商的藩屏,但其势力一直这么强劲对后代商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,毕竟山高皇帝远,所以在抑制周的同时,也想让周崇两国互相牵制,达到制衡目的,前面说过帝辛继位后想通过缩减祭祀范围,让这些远支旁支的旧贵族势力远离最高政治权力,所以帝辛应该是想将崇侯换成自己这一脉的亲族,而崇国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邦国,长期被当做防线,本身就一直遭受周边各部族的骚扰,还要盯着周,精力实在有限,当商日渐势微,周人兴起时,为了自己的领土和资源,以及帝辛想瓦解旧贵族集团这件事,使得崇国的立场变得比较中立,这么一看商,崇和周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。


虽然崇国是文王东进路上最大的阻碍,但却不是文王的首选进攻目标,不单是因为崇国的实力强盛,而是文王要先切断商和崇的后路,凭着征伐叛乱的方国为由,开始实行自己的灭商大业,他决定先稳住后方的犬戎,再北伐密须国,接着灭黎国,邘国两国,让崇和商失去联系和接济,最后万事俱备再攻打崇国,相当于绕了整整一大圈,至于为什么攻占了和商紧挨着的黎和邘后不直接攻打殷都,毕竟黎国在地理位置上如同商的心腹,从黎国以北,通过滏口陉,越过太行山再南下,不过几十公里就是殷都安阳,目前比较靠谱的观点是,一是周军长途跋涉,攻打黎国有所消耗,精力不允许,二就是主要担心其他方国的偷袭和商军的反攻,如果从攻占黎国后直奔商都,那目的就太过明显,也不符和最初征伐的理由,而且旁边的邘国也要解决,更何况通过殷都安阳的滏口陉必有商军重点把守,周军随时面临被反攻的风险,如果在攻占邘国后,周就选择北上伐商,那就很可能被黄河以南以崇国为首的服从于商的国家背后袭击,到时遭受两面夹击的周必定陷入苦战无法脱身,所以灭商必先伐崇,而伐崇也是文王生前最重要也是最后一场战争。


在汉代刘向的《说苑.指武》中记载文王最初对崇国采取的是怀柔战术,给出的伐崇理由是“予闻崇侯虎,蔑侮父兄,不敬长老,听狱不中,分财不均。百姓力尽,不得衣食予,将来征之,唯为民乃伐崇,令毋杀人,毋坏室,毋填井,毋伐树木,毋动六畜,有不如令者死无赦”。


意思是文王听说崇侯无道,所以特意为民征伐,要求军队不许杀崇国百姓,也不许破坏房屋树木牲畜和水井,如有违反的就处死。


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,于是选择攻城,《说苑.指武》司马子鱼谓君曰:“文王伐崇,崇军其城,三旬不降,退而修教,复伐之,因垒而降”。


三旬的意思是代表几月,几个月都攻不下。


但在《易经》的十三卦同人卦中也有关于伐崇的记载,升起高陵,“三岁不兴”,乘其“墉”,弗克攻,吉。


《易经》里的这个三岁,代表的是多年,“三”是虚词。


提到攻打崇国时的艰难程度,多年都攻不下来,以及崇国城墙的高大坚固。


年份存在争议,而且先秦时期关于伐崇的记载都没有类似文王声讨崇侯的那番话,都是直接攻城。


所以个人觉得伐崇檄文的真实性不高,一是因为那个时代的部族思想比较严重,不少国家还处于部族制,一个国家同姓人居多,不会向着外姓人说话,所以文王没必要也没把握说这种话去分化,二是当时崇人的顽固反击,双方大规模厮杀久攻不下,就算将崇人围困在城内,也绝不投降开城门,包括周人认为灭掉崇国才能树立威望,都说明崇侯在当时也是非常有号召力的,毕竟《指武》成书于汉代,汉已经是大一统朝代了,家国和汉民族概念都已成型,所以不排除作者刘向是用后世的逻辑和思想去写的,而且后面三旬不降这一段落应该参考了《左传》。


《左传.僖公十九年》里记载,子鱼言于宋公曰:“文王闻崇德乱而伐之,军三旬而不降,退修教而复伐之,因垒而降”。


说攻打了几个月都没有攻克,文王只好先撤兵整顿,等再来伐崇时,周军就用土堆起个土山,顺着土山拼死往上爬,这个因垒而降(jiang)就是周军通过自己堆的土山登上了崇国的城墙。


这里结合易经卦辞所记载的“三岁不兴”来看,应该是周和联邦先攻打了几个月,但没有攻破,于是撤军,期间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效果,双方打了多年,最后决定用自杀式进攻拼死一搏才成功登墙。


《诗经·大雅·皇矣》里记载“帝谓文王,询尔仇方,同尔兄弟;以尔钩援,与尔临冲,以伐崇墉。临冲闲闲,崇墉言言。执讯连连,攸馘安安。是类是祃,是致是附,四方以无侮。临冲茀茀,崇墉仡仡。是伐是肆,是绝是忽,四方以无拂”。


历史上文王也好占卜,精通占卜之术,出征前会询问“帝”,其实这也是一种笼络民心的方式,毕竟那时是神权当道,而这段话的意思是上帝又对文王说,团结邻国多商量,联合同姓众国王;用你大钩和戈刀,临车冲车赴战场,讨伐崇国削殷商。


临车冲车声势壮,崇国城墙高又长。捉来俘虏连成串,割下敌耳装满筐。祭祀天神祈胜利,安抚残敌招他降,各国不敢侮周邦。临车冲车威力强,崇国城墙高又长。冲锋陷阵士气旺,消灭崇军有威望,各国不敢再违抗。


诗经里反复强调崇国的城墙非常高大坚固,无论用什么办法,就算用临车和冲车这种大型战车连番进攻也无法攻破,只能靠将士不顾生命冲锋陷阵,因为只有消灭了为首的崇国,周才能树立起威望,各个方国才不敢再抵抗。


无论哪本史书,都记载了崇国在城墙防守上的优越性,因此我觉得商崇国可能继承了夏崇国的筑墙技术。


《吕氏春秋·郡守》记载:“奚仲作车,仓颉作书,后稷作稼,皋陶作刑,昆吾作陶,夏鲧作城,此六人者,所作当矣。”


《吴越春秋》记载:“鲧筑城以卫君,造郭以居人,此城郭之始也。


由此可见夏崇国的先祖鲧在上古时期是专门造城的。


而文王这次联合友邦对崇国使用了围剿战术,将其围困在国内,在之前灭子姓邘国时,就是为了伐崇做准备,为的就是切断崇和商的联络和兵粮援助,以此消磨崇军的士气和斗志,并用怀柔战术去抚恤崇军,而崇国在这场战争中也是不死方休,双方打的异常激烈,因为崇国很难攻克,崇人也不屈服,所以周军冒着箭雨礌石堆土山,拼死爬城楼上打,双方伤亡惨重,血染城墙,城楼下的尸体堆成山,周军使用一波接一波的人潮战术,同时依靠友邦们的协助,才将崇军击溃。


这是中国战争史上第一次有记载的城邑攻坚战。


战国时期的苏秦甚至将文王伐崇和舜伐三苗,禹伐共工,汤伐有夏,武王伐纣相提并论,足以可见这场战争在当时的规模和影响力。


苏秦曰:“臣固疑大王之不能用也。昔者神农伐补遂,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,尧伐驩兜,舜伐三苗,禹伐共工,汤伐有夏,文王伐崇,武王伐纣,齐桓任战而伯天下”。


《论语·泰伯》描述:“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”。


崇国的覆灭,使商的西面失去了藩屏,方国们基本上都已臣服, 此时的周已掌握了三分之二的天下,商的大势已去。


于是文王在崇国附近又建了一个新都丰邑,并从西岐迁都于此。


《帝王世纪》记载:“虞、夏、商、周皆有崇国,崇国盖在丰、镐之间”。


先秦《文王有声》“既伐于崇,作邑于丰”(这个丰邑并非后来汉高祖的家乡,而是文王建在崇国附近的丰京,迁都第二年文王去世,武王继位,之后在沣水东岸建了镐京,又迁都到那,并在那起兵灭商)。


(我觉得封神电影第一部最后被删减的周发和崇侯彪的对决,也可以看作是历史上周伐崇的缩影,代表了崇国的覆灭,周彻底打通了禁锢百年的枷锁,开启了灭商道路)。


评论(11)

热度(126)

  1. 共1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